哈贝马斯曾说,在他们这一代人中,福柯是对时代精神影响最大的思想家。对福柯思想地位的这一高度评价,已经为福柯去世十多年以来,福柯思想研究的活跃状况所证明。对福柯思想的研究,不仅没有像一些人所认为的那样逐渐归于沉寂,相反,却出现了许多富有深度的研究成果。一方面,诸如德勒兹(GillesDeleuze)、伯努尔(JamesBernauer)等人对福柯理论的重构与发展,已经超越了当年德雷福斯和拉比诺(DreyfusandRabinow)对福柯理论的阐述,这些研究深化了人们对福柯的思想倾向和一些基本观念的认识。特别是德勒兹对福柯著作的卓越分析,为理解发展福柯的思想提供了丰富的可能性。另一方面,有许多学者沿着福柯业已开辟的方向,进一步发展了福柯的许多重要论述,如煌煌数卷的《私人生活史》(福柯已经成为心态史领域最常被提到的几位学者之一),福柯生前助手埃瓦尔德(FrancoisEwald)对国家、法律的研究,以《经济与社会》杂志为核心的许多学者对治理术的研究等等。这些研究的重要意义在于,它们不再像以往的一些福柯研究那样围绕一些似是而非的主题(诸如“人之死”)纠缠不休,而是在历史分析和社会分析的层面,将福柯的工作推向深入。福柯研究的这两个方面,表明福柯的思想具有不可低估的巨大潜力。而对于福柯研究来说,最重要的不是解读福柯的文本(这一点恰恰是福柯本人最反对的),而是要发展福柯著作中的多样性和可能性,从而继续福柯的思想探索。
有一点常见误解,认为福柯晚期的思想是转向一种自我的伦理学,一种有关主体的理论。这种说法没有充分认识到在《性史》的第二卷(《快乐的享用》)和第三卷(《自我的爱护》)中的研究和福柯以往对知识与权力的分析之间存在着密切的关联。
福柯本人曾经解释这种转向与以前的权力-知识理论的关系:“如果想分析西方社会的主体系谱学,那就必须不仅考虑支配技术,而且必须考虑自我技术。可以说,必须考虑这两种技术的互动关系,因为人支配人的技术需要借助于个人对自己采取行动的方式。”
福柯尤其强调其系谱学的研究,这位被誉为“20世纪法兰西的尼采”的思想家极力推崇尼采的发现,并认为系谱学研究可以有三个领域:“第一,有关我们自身与真理关系的历史本体论,通过它,我们把自己变成知识主体;第二,有关我们自身与权力领域关系的历史本体论,通过它,我们把自己变成作用于他人的主体;第三,有关伦理学的历史本体论,通过它,我们把自己变成道德代理人。所以,系谱学可能有三个轴心,在《疯癫与文明》中三个轴心并存,但有些混淆;《临床医学的诞生》和《词与物》研究的真理轴心,《规训与惩罚》研究的是权力轴心,《性史》研究伦理轴心。”我们不妨把这些话视为福柯对自身思想进程的一个描述。